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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田娃与九妹

东晋义熙年间,台州海岸有座矶山,矶山脚下有一田屯,屯内有一青年名娃。田娃身强体壮,忠厚耿直,其自幼父母双亡,无亲无靠,以打柴为生,一樵夫也。

田娃通乐理,擅长吹笛独奏,每上山砍柴,随身携带竹笛,劳累之余,以吹笛娱乐之。中秋一日,其砍柴归,行至一松树下,极目远望屯内,见屯内炊烟袅袅,闻屯内欢声笑语,家家团圆,欢度中秋,顿觉己孤身,身世悲凉,遂将竹笛取出,吹奏一曲《梅花引》以解忧愁,笛声婉转,曲调凄凉悲哀,如泣如诉,笛声穿过密林,飘至东海。

东海深处之水晶宫高大庄严,金碧辉煌,东海龙王于内居之,其有九女,皆如花似玉,美艳绝伦。九位龙女虽无忧无虑,然觉宫内枯燥无味,常化作民女上岸嬉戏。次日,九女正于岸边游戏,忽闻悠扬之笛声,遂循声趋而视之,见吹笛者乃一英俊健壮之樵夫,樵夫身着破布衣,泪流满面,似有重忧者。

田娃低眉只顾吹笛,全然不知九女近前,蓦然抬首,见九位陌生红颜围之,大吃一惊,半晌无语。大姐见田娃举目视之,赧色,转身避之,其余姐妹亦返身随之,唯九妹驻步,觉此吹笛青年面熟,顿而思之,终忆起:曾一日,众姐妹上岸,于林中嬉闹,相互追逐,正兴之时,忽林中蹿出一斑斓猛虎,扑向九女,众女惊叫隐之,九妹稍慢,被猛虎扑倒于地,正欲隐身而去,此时,林中闪出一樵夫,手提砍斧,大吼一声,劈向猛虎,虎畏而窜逃,樵夫驱虎而去,九妹不及致谢,不意今又见之。

九妹腼腆上前施礼问曰:“请问兄长,汝可彼日驱虎之英雄?” 田娃羞涩点首,九妹再问:“敢问英雄贵姓大名?”田娃谦曰:“免贵,吾姓田名娃,吾非英雄也。”九妹取出一颗闪光发亮宝珠,道声请保存,化作一阵风,瞬间无踪矣。

田娃手捧宝珠,反复视之,其惑然思之:吾所遇之女,莫非仙女也?吾焉有此福?然适才所遇千真万确,不可疑也。其将宝珠揣于怀中,背柴而归。

行至家门,田娃见家门外有众后生候之,其一怔,莫非众已知吾所奇遇焉?众见田娃归,欣然迎上前,求曰:“今中秋佳节,吾等候之,待汝吹笛而娱之。”田娃焉能驳众面而不允之?其从腰间解下竹笛,不慎宝珠从怀中滚落于地,众惊异捡起,争夺赏视之,欲知来处,皆催问宝珠何处拾之?田娃乃憨厚忠实者也,不会撒谎,实言告知,详述奇遇,曰:“吾于山上吹笛,引众姑娘围观,此珠乃其一姑娘赠之。”众闻之,皆为其得此宝珠而悦然。

矶山中有一寨主,姓巩名础,一富豪也,其豢养恶奴过百,凶禽猛兽数十。其仗势欺压百姓,抢男霸女,无恶不作。

田娃得宝珠之事不胫而走,传遍矶山方圆百里。巩础闻之,其顿生邪念:吾巩础乃此地首富,此地珍宝本应归吾所有,田娃穷者岂能得之?宝珠吾将获也。遂高声唤几名恶奴,命令速将田娃捕之。

不多时,众恶奴将田娃绑至寨中。巩础讹曰:“吾近日丢失一颗宝珠,闻汝所得,原汝窃之,速交出!可免皮肉之苦。”田娃喻之,此巩础欺诈穷人之伎俩,其不屑一顾反问:“汝有何宝珠?”巩础自吹曰:“何也?老子家趁万贯,牛羊满圈,树木满山,粮食满仓,勿言一颗宝珠,一斗亦有之。”田娃反驳曰:“可惜,汝无有吾之所持宝珠,多又何然?”巩础大怒,命恶奴鞭打田娃。

田娃遭毒打,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然其咬紧牙关,誓死不交宝珠,宝珠乃姑娘所赠,宁死不能落入恶人之手。其连遭三日拷打,数次晕厥,数次又被冷水浇醒,虽死去活来,然巩础一无所获。

第四日,巩础又强问之,喝曰:“汝言宝珠非吾所有,汝一穷汉,何来宝珠?非窃焉能得之?”田娃乃耿直磊落之人也,人格岂容污之,坦然曰:“吾虽人穷,然志气永存,盗窃之事绝非吾所为之,现实言相告,宝珠乃一姑娘赠所。”巩础问曰:“何姑娘所赠?言其姓名,吾欲审问之。”田娃曰:“吾不知姑娘姓名,汝自寻之。”

一恶奴告知巩础曰:“吾闻宝珠光彩夺目,定乃龙宫之宝物,吾又闻海边常有众姑娘戏耍之,有人云,众姑娘乃龙女所变,莫非田娃所言姑娘,非龙女莫属也。”

巩础亦闻,苍茫东海边,常有龙女化作民女,登岸嬉戏。早闻之,若能讨龙女为妻,则可得金山银山,富甲天下。贪婪之巩础遂即率众恶奴,押田娃至海边候之,连候数日,不见龙女之踪影。其强迫田娃于岸边呼喊龙女,然田娃缄口不语,巩础大为恼火,又将皮鞭抽之,田娃宁死不屈,巩础仍一无所获。

巩础无奈,又一恶奴献毒策曰:“若将田村众后生拘押,定能审出田娃用何法引出龙女,后再谋之。”巩础连称妙计,遂将田屯后生尽押之,逐一审问,终得知田娃于海边吹笛而引之。

巩础遂施诡计,聘一乐师于海边吹奏古曲,其与众恶奴匿于乐师身后之林中,不多时,海花翻滚,见九位龙女飘然出海面,各个美颜绝伦,天姿掩蔼,巩础与众恶奴见美色痴矣。九位美女上岸,循笛声而来,大姐推九妹向前,至低首吹笛者。巩础喜出望外,眉飞色舞,倏然从林中蹿出,手捧一颗玉珠,嬉皮笑脸迎之,九妹见来者满腮胡须,鹰鼻鹞眼,非田娃者,惊问:“汝何人也?”巩础嬉笑曰:“吾乃巩础也,于此候之良久,请入吾寨中一叙。”九妹斥曰:“汝非田娃,吾与汝无言可叙之!”巩础大笑曰:“田娃乃吾奴者,已被吾关押,此颗宝珠乃汝之所赠,哈哈!已于吾手中,美人,汝乃吾之妻也。”九妹闻此秽语,又见手中之珠非宝珠,遂与众姐妹欲避之,巩础挥手招众奴,喝曰:“快!速将美人掠之!”匿于林中众恶奴蜂拥而至,大姐急施法,甩动衣袖,一股强风猛骤起,巩础与众恶奴人仰马翻。强风过后,巩础睁眼再视之,见海面波涛翻滚,白浪滔天,九女已不知去向矣,其大骇,率众恶奴仓皇逃之。

九姐妹返回龙宫,气恨难消,皆忧田娃之不幸,欲救之。九姐妹禀告龙王,称彼日于海边游戏之时,九妹不慎丢失宝珠,被一樵夫所拾,寨主巩础欲夺宝珠,将樵夫关押,今又至海边游戏,竟遭巩础非礼,求父王发兵,攻打山寨,寻找樵夫,追回宝珠,以雪巩础非礼之恨。

龙王闻之大怒,即刻发兵。万余虾兵蟹将,手持刀叉,浮出水面,攻入山寨,满山遍野追杀之,巩础与众恶奴皆亡,其豢养凶禽猛兽亦灭矣。

虾兵蟹将凯旋,将田娃押之龙宫。九姐妹闻之,皆忧田娃之安危,急入殿为其求情,见父王正审问田娃。龙王问:“汝何人?竟敢将吾小女之宝珠持之?”田娃答曰:“吾田娃,一庶民也,宝珠乃王之小女赠之。”龙王怒曰:“休得胡言,吾小女焉能将宝珠赠之?分明汝见财起意,另有所谋。”田娃仍曰:“吾非窃非拣,实为王之小女所赠也。”龙王大怒,令手下曰:“纯属胡言乱语!将其推出乱刃分尸,喂鱼!”

九姐妹急上前求情,大姐将彼日遇猛虎,田娃见义勇为救九妹,九妹为感恩,将宝珠赠与田娃之事详述之。龙王闻罢,转怒为喜,曰:“原来如此!为何不早言之?闻如此言,田娃乃勇士也,小女应将宝珠赠之。”龙王吩咐左右,取出一把金斧,赠之曰:“汝乃砍柴者,现本王将金斧赠汝,此金斧锐利无比,参天大树只需吹灰之力,即可砍倒,请用之。”田娃感激之至,叩谢龙王,龙王又问:“汝尚有何所求?”田娃未答,与九妹呆视之良久,龙王会意,哈哈笑曰:“日后,汝若有难处,请至海边吹笛,本王之众女定会应邀而至,将尽力助之。”

自此,每当田娃于海边吹奏笛曲,九位龙女遂飘然至而,九妹常独往而来,与田娃之感情日益渐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爱情虽深,然龙王不允,焉能成连理?

时光荏苒,一年过矣。严冬之时,东海龙王忽患咳疾,久咳不愈,遍求神医,食遍神药,仍医之无效。一神医言,若欲病愈,需食雪花穿心草方可愈也。然此草难寻,龙王命手下四处寻觅,无果。龙王遂悬赏曰:“若有寻至雪花穿心草者,本王膝下九位龙女,任选之,聘其为驸马,绝不食言!”

九妹遂将悬赏令告知田娃,此良机不可失也。田娃闻之,誓欲寻至雪花穿心草。其遍问郎中,此雪花穿心草何状何处生之?一老郎中告知,穿心草遍地皆有之,然雪花穿心草极难寻,其草生长于泰山阴冷岩壁之下,圆绿叶,茎从叶中出,开花似雪花,逾冬而不枯,乃世间极罕见之物也。

矶山距泰山一千余里,田娃整装出发,日夜兼程,不辞劳苦,翻山越岭,历经艰辛,行期一月至泰山。冒风雪,登泰山,悬崖峭壁寻之,苍天不负苦心者,终将雪花穿心草寻至。

九妹持雪花穿心草进龙宫,告知父王,此草乃田娃寻至,龙王食之,病果愈矣。龙王虽悦,然无奈曰:“本王决不食言,请田娃进宫,吾已知,其欲选九女为妻。然田娃乃凡人,九女欲嫁之,天条不可犯,九女需入汤鼎熬之,三三九日,蜕掉龙鳞,转为凡人,方可嫁之,吾宝贝九女,汝可愿否?”九妹斩钉截铁答之:“为嫁田郎,小女赴汤蹈火,决不悔也!”

九妹于汤鼎中煎熬,苦熬九日,龙鳞脱掉,成为凡人。众姐妹见九妹于汤鼎中痛苦之状,无不唏嘘泪下。

田娃与九妹终成眷属,男樵女织,相互情爱,尽享山林之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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