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钱府的人来提亲了？”纪远清听了江云霏的话，脱外袍的动作顿了顿，他道：“钱老爷亲自来了？”
“没有，”江云霏道：“来的是一个媒婆，说钱老爷生意繁忙，抽不出时间来，就请了媒婆来，那些送聘礼的是钱府的下人来。送的聘礼虽不多，可每一样都是精品，想必钱府对芷柔是上心了的。”
“大伯怎么说？”
“大伯父开心坏了，直夸芷柔了不得。”
“他不知道是聘为妾室？”
“知道呀。”
纪远清继续把外袍脱了，换成了平日在家穿的短褐，风轻云淡道：“当爹的都同意了，我们这些外人能说什么？”
“也是。”江云霏点了点头。
“娘？你不是才去牛婶家？怎么就回来了？”江云霏一眼望到站在门口，欲进来又不进来的李氏。
李氏只站在门口招手，江云霏奇怪地出去了，纪远清望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将脱下的外袍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旋即翻了本书，在案桌前坐定。
“怎么了？”
“疯人塔倒了！”
“什么？”江云霏惊道：“那人呢？”
“都死了。”
“这——怎么会这样？”
李氏叹气道：“唉……昨晚下了一整夜的暴雨，那个地方年久失修，风刮得也大，就一下子倒了，那些疯子又怎么懂逃命。”
“唉……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芷柔啊？毕竟是她亲娘。”
李氏猛地摇头，“别说，千万别说，这要是知道了，那还得了。”
“真可怜，”江云霏打心底同情纪芷柔，亲生母亲死了，都不能知道一二，反而还要去孝敬一个把自己亲生母亲害成疯子的娘。
“二弟妹，你在吗？”屋外传来声音，下一秒，冯氏便走进屋子里来了。
“都在啊。”冯氏脸上挂满了笑容，走进来，把手里提着的一包东西递过来，说：“这是我从梅花镇糕点铺子买的绿豆酥，送给你们。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冯氏做的缺德事，李氏实在没法给好脸色，江云霏也不想搭理她。
冯氏讪讪地把绿豆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说：“要早点吃哦，要是放久了，就不香了。”
李氏和江云霏冷冷地看着她，还是不搭腔。
冯氏尴尬地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还得去做饭。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孩子们都瘦了很多。”
冯氏转身出了门槛，等进了她们住的那屋，李氏才收回目光，面上嫌弃道：“她还回来做什么？还有脸送绿豆酥来了，以为就这么一包绿豆酥，就想让我原谅她？哼！”
江云霏打开油纸包看了看，确实是很好的绿豆酥，可就算再好吃，她也没胃口吃不下：“可能是因为芷柔订亲的事回来的。你说她能对芷柔好吗？好好的张罗芷柔的婚事。”
“应该会的吧。”李氏也拿了一块吃，“毕竟芷柔嫁的不是普通人家，等嫁过去能帮衬到娘家，冯氏她肯定会客客气气的。”
李氏把绿豆酥往旁边一扔道：“拿去喂小黑，这种东西要死吃了，我怕吃坏肚子。”
“嗯。”江云霏赞同点头，拿了绿豆酥出门去，到后面小毛驴关着的地方去。
纪芷蕙在张依依家玩，听得张依依说她娘回来了，激动得一路狂奔回家。
一进屋中，果然见着冯氏了，她冲过去一把抱住冯氏，“娘，你终于回来了！女儿好想你。”
“你啊，这么大了还撒娇。”冯氏无奈地点了点纪芷蕙的额头。
“呵呵……”纪芷蕙笑了两声坐下，这才瞧见了坐在对面桌子上的纪芷柔，手里正拿着她最爱吃的绿豆酥在吃，她眉头一皱，“娘，你干嘛把我喜欢吃的绿豆酥给她吃啊？”
“这不是还有吗？”冯氏把桌上装绿豆酥的油纸往前一推，道：“你吃这里的呀。”
“哼！”纪芷蕙气鼓鼓地道：“我才不吃呢，娘又不是特意给我买的。”
纪芷蕙生气了，每次娘去姥姥家回来，都会带一包绿豆酥回家来，而且是全部给她的，就连弟弟远书都没有，现在不同了，还要非给纪芷柔吃。
“你这孩子，绿豆酥让你姐姐吃怎么了？”冯氏佯装生气地拍了下纪芷蕙的胳膊，道：“你已经长大了，不能那么孩子气。”
“娘！”纪芷蕙委屈极了，大声喊道：“怎么连你也这样，现在祖母和爹爹的心都偏到她身上去了，你们知道不知道，我都要憋屈死了，我为什么要对她低声下气？她不过就是要嫁到一个有钱公子家里当妾而已。”
“芷蕙！”冯氏猛地起身，冷着面道：“快给你姐道歉！我平时就是太骄纵你了，才惯得你这样无法无天，不知道尊重自己的姐姐了是吗？”
“我就不，你们爱讨好就去讨好她吧，总之我绝不是讨好她。”纪芷蕙抓住桌子上放的绿豆酥，用力地摔在了地上，然后瞪了冯氏一眼，飞快地冲了出去。
“芷蕙，你给我回来！”冯氏冲到门边去喊，然而纪芷蕙跑得飞快，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这孩子真是的，”冯氏无奈叹气，又重新回到了屋里，蹲下来把地上的绿豆酥都捡了起来，道：“你这妹妹啊，真是不懂事，若是有你一点懂事的劲，那就好了。”
纪芷柔蹲下，帮着一块捡，听了冯氏的话，微笑着道：“妹妹是好福气，有娘您宠着，性子娇惯一点，也没什么。”
“哎呀，还是你懂事。”冯氏直夸纪芷柔，“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见到你的好呢。”
绿豆酥捡起来了，放在桌子上，纪芷柔却没再动一个。
母女俩就这么坐着，互相望着有点尴尬，她们还从未真正地面对面一起说话过。
“你身上这件衣服是很久以前做的吧。”
纪芷柔低头看了看，道：“娘忘记了吗？这是芷蕙以前穿不要的衣服，您让我穿的呢。”
纪芷柔身上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袖子处裂开过好几次，都让线缝补上了，不够缝补的技术不好，线歪歪扭扭的，十分违和。
“是吗？”冯氏尴尬极了，她哪里还记得这些。
冯氏瞧着屋里放着的那些钱府送来的订亲聘礼，里面有好几批绸缎，便道：“不如我用那几批绸缎，给你裁几件好看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