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黑夜中，弗尔图斯主教的房间是暖洋洋的，取暖的木柴和熏发的檀香配得上一个红衣大主教的身份。
夏洛克冒雪而来，身上还在散发着茵茵的水汽。
他这种勇敢而忠诚的举动，以及满脸的忧虑，让弗尔图斯的心里感到真正的温暖，这是木柴和檀香无法提供的，精神上的支持。
“什么危险，你不要着急，再危险，能险得过我看《真神经》的那一次？”弗尔图斯一边安慰夏洛克，一边想要给自己的朋友倒一杯饮料，却发现奥地利人的招待终究是有些疏失，他昨晚只要了一杯牛奶，已经喝光了，但除了牛奶连水都没有倒一杯，“我们不也有惊无险地闯过来了。”
夏洛克示意他不用找水了，只是说道：“前一阵我们做空奥地利国债的事情暴露了。”
“暴露了？！”弗尔图斯有些惊诧，“我们用了那么隐秘的渠道。”不过他随后又摇摇头，“那么大笔资金调动，难免容易有疏漏，这种利用内幕消息炒作的事情就是这样。”
“摄政殿下可能要把我们在维也纳、布拉格、布雷斯劳的教区都关了。”夏洛克的声音极为仓惶，“你知道的，我们帮皇帝施压让他取消国王的称号，他不敢报复皇帝，对我们却很不满。”
“他疯了吗？你刚刚才帮他救出了萨扎斯坦，还给他和火焰选民的儿子弄了块领地，还有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清楚皇帝的次子实际上是谁和谁生的？况且这次的事情我们只是居中联络而已，法国人和奥斯曼人，没有我们也迟早会勾搭上的。”弗尔图斯大怒，，“就这两个月内，法国人就会准备好一批大炮，然后下一个法国大使也要搭上...出发，达成同盟是必然的了，他逼得我们没路走，我们索性就完全投靠奥斯曼人算了！等到法国和奥斯曼东西对进，我们说不定还能得到几座自治城市和自治省呢。”
法兰西和西班牙已经好几年没有大规模作战了，双方上一次战争的创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西班牙基本上享受着胜利者的红利，人口众多、土地富饶的法兰西王国不甘失败，终于决定亵渎神明了。
法国-奥斯曼的亵渎同盟进程，已经进入到不可逆转阶段，所以帮双方搭桥的宿命商会利用这个情报，开始建立奥地利国债的长期大空头。
弗尔图斯因为身处罗马教会国高层，在意大利半岛的许多暗桩都归他控制，在威尼斯金融市场上投机获利，也是他的本分。
弗尔图斯对于拉迪斯劳斯威胁关闭耶格社区真的非常生气，这件事情，怎么看宿命商会也不是首恶。
可是夏洛克那模糊的脸上，还是布满忧愁和无奈。
“你有本事找法兰西人和奥斯曼人的麻烦啊！”弗尔图斯低吼一声，忽然一阵晕眩感袭来。
过了不知道是刹那还是几个小时，弗尔图斯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又做梦了，好像还说梦话了，给法兰西和奥斯曼牵线搭桥真的是压力太大了，这件事办好了，是能决定世界命运的，所以他不敢让不知根底的女人陪啊。
看着窗外的晨光，弗尔图斯觉得好累，不过他还是努力坐了起来。
他回忆了好一会，突然觉得昨夜的梦有些过于清晰了，他猛然惊觉，先是朝着还在散发着烟气的熏香炉施展了一个侦测毒性，得到了否定答案后，他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又招呼自己自己的护卫把房间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边，他的护卫基本是个战士，但工作很扎实，他们什么可疑迹象也没发现。
然后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终于承认自己连续奔波、工作，有些神经质了，昨夜那个梦也是完全反应了他过于紧张的心态。
他梳洗一番，招呼自己的护卫、奥托-布劳恩一起吃饭，继续向着美因茨前进。
皇帝和摄政虽然马上要面临巨大危机，但是此时此刻，神圣罗马帝国的事情还是他们说了算，那个李特能够引得西班牙的红衣大主教一起支持，也绝对是个关键人物。
...
“这神圣罗马帝国的事情，也不全是他们哈布斯堡家族说了算。”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明显不认同弗尔图斯的想法，他正在啃一个鸡骨架，顺便和美因茨教务委员会的成员们一起聊聊，“恢复条顿骑士团我当然是赞成的，我虽然是一个霍亨索伦，但这事关德意志民族，事关神圣罗马帝国的大局，我当然是支持的嘛。”
“殿下真是用心良苦。”
“殿下真是高风亮节。”
教务委员会的成员都能当这位红衣大主教的父亲，有几个甚至能当祖父，但都一个一个谄笑附和着。
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知道他们都是在敷衍，他也知道自己说鬼话的水平一般，但是他不在乎。
因为年轻，教务委员会里的人没有人敢不服他，慢慢爬上来的老上司，熬几年也就熬死了，这种年轻人，能把教务委员会里的这帮老狐狸都给熬死不说，他们的儿子都未必活得过他，美因茨选侯国说不定今后三四十年，乃至更长都要活在这位红衣大主教的控制下。
所以说投胎真是个硬本事。
“现在投靠波兰人的那个所谓的普鲁士公爵也姓霍亨索伦没错，不过他是黑手异端，我早就和他一刀两断了。”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喝了口酒，继续说道，“不过我哥勃兰登堡选帝侯可不是黑手异端，这事我清楚，他至多是心有点软，对异端想要挽救一下，是有小人蒙蔽了真选教皇陛下、皇帝陛下、摄政殿下。”
勃兰登堡选帝侯已经把暗日教会的财产吃干抹净，柏林城里也没有任何地方做弥撒了，但是他确实和维滕贝格的萨克森选帝侯，有那么一点点区别，在班恩改革中，萨克森选帝侯才是领头羊，黑手最高位的牧师，总是驻扎在维滕贝格的秩序阶梯之中。
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把骨头嚼碎吞进了肚子然后猛然一挥手：“当然啦，我的一片耿耿忠心，就怕摄政殿下不明白，所以大家这几天都操点心，在城墙上都多巡视巡视。”
哈布斯堡家族连真选教皇都敢威逼欺凌勒赎金，威逼宗教选帝侯的事情，显然人家也没啥不敢干的，不过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也不是真的担心啥，奥地利的军队就这么点，防备奥斯曼的同时和波兰、勃兰登堡对峙已经到极限了，不可能再对付美因茨选帝侯国。
但实际上，美因茨选帝侯国和勃兰登堡、萨克森可不一样，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两千西班牙人带着两个红衣大主教，两个大主教，超过半打的主教来了美因茨？”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听到这个报告的时候懵了，“已经到了城下？”
他多少还花了点钱修城墙，情报系统上就几乎不花钱了。
半个小时后，美因茨红衣大主教的会客室中，一下子涌入了好些贵客，光是红衣大主教就有两名，加上主人一共是三顶红帽子。
不过三顶红帽子下的脑袋，心情可是完全不同。
“选帝侯殿下如此明事理，那我就放心啦。”伊波利托-美第奇得意洋洋。
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笑而不语。
“呵呵，呵呵。”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笑得像哭。
这也是霍亨索伦家族的软肋，美因茨、科隆、特里尔三大宗教选帝侯，是罗马暗日教会全力要保住的地盘，这里的暗日传教士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整个位面最高的。
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根本不可能在这里进行班恩改革，当罗马真选教皇发来通告，让他交出马格德堡大主教的位置时，他的抵抗能力是极为有限的。
他能赢得美因茨的教务选举，也能让其他教务委员会成员支持他反对罗马，德意志人组成的委员和和意大利人掌权的教廷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上下级，真选教皇对于三大宗教选帝侯的任命，是对教务委员选举结果的承认，可以否决、拖延要求再选，但不可能直接任命。
但是奥地利、西班牙和罗马方面达成一致，他就挣扎不了了。
美因茨距离萨克森和勃兰登堡的距离也太远了，周围的暗日诸侯也就罢了，关键是这里距离尼德兰也差不多，真反抗是绝无好果子吃的。
所以这位红衣大主教拖延了几个小时，算是尽可能为自己的哥哥赢得一些应变时间后，就只能签字接受了通告。
再拖下去不行了，拒绝西班牙大军带来的真选教皇命令，美因茨教务委员会可以罢黜他。
“那我们也不再打搅了，美第奇红衣大主教殿下你留下和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好好聊聊对上帝教义的理解，我们先告辞了。”李特虽然也想要扬眉吐气，不过他不能耽搁，而且这么个牧师等级都没有的红衣大主教也实在没什么意思，按在地上就行了，摩擦的事情交给美第奇红衣大主教吧。
他拿到了签字后，立刻带着这些人离开了。
伊波利托-美第奇笑吟吟地表示没问题，他接下来还要借势大大挫伤霍亨索伦红衣大主教的颜面，在美因茨安插一些美第奇家族的势力，这也是美第奇家族合作所得报酬的一部分，拉迪斯劳斯不能给他一个宗教领地，但获取些利益是可以接受的。
走出美因茨城，弗尔图斯笑吟吟地对李特说道：“阁下好手段，难得看到西班牙和奥地利的那么齐心协力呢，不过事情才做了三分之一呢，后面可就不能光靠手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