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舅舅，咱们挑重点说吧。”李不一责备的看了我一眼，我抿着嘴唇，李不一说：“大舅别见怪，她小孩子心性，急性子。”宋金星说：“年轻人都这样。说起来我们宋家和沈家还颇有渊源，你爷爷曾经在我父亲手下当过兵，深得我父亲的喜爱。”我爷爷，我哪有爷爷，我虽然算是秦一发的养女，但是他毕竟是我亲舅，我姥爷还是姥爷，没有变成爷爷。宋金星看着我有些迷茫，解释道：“就是沈公子的父亲。”我说：“大舅，你别介意，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针对你。我只是真的不认为我跟沈家有任何关系，以后凡是涉及到沈公子啊，沈老爷，沈流莺，你就直呼其名好了！”宋金星点头说：“好，那时我父亲看到了真龙，从天而降，雨泽四方，天地间一片辉煌。”他说着眼睛里竟然流露出狂热震撼的光彩，我怕他也发疯，说道：“大舅你别形容了，你讲讲那条龙出现了，后来呢？”宋金星眼中的光彩退去说：“土人古老相传，这片土地上是真龙的故乡，世间仅存的龙栖息在这里。父亲多方打听寻找，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终于知道了龙的巢穴在哪。”我心道，军阀就好啊，办事有效率，连传说中的动物都能找到。我问道：“那宋爷爷找到真龙了？”
宋金星说道：“不但找到了，还杀了一只，取出龙丹，后来这颗龙丹作为我大姐的嫁妆送给了你们。”我终于知道那颗火龙丹的来历了，它是小舅妈的嫁妆，怎么也得留给李不三李不四，竟然让秦单凤偷着用掉了。宋金星接着讲道：“那个屠龙的年轻人就是沈老爷，当时龙穴里有两条龙，一条大的一条小的，小的还窝在蛋壳里，像是刚孵出来的。”我惊叫道：“原来是恐龙，我还以为龙这么高等的生物是胎生的呢，原来是卵生。你们挺人道的，只杀了一只，是那条小的吗？”宋金星说道：“不是，是那条大的，沈老爷说，天道有容，万物不绝，就留下那条小的龙，说是不能让火龙的种绝在他的手上，至少要等上八十一年，才能再回来找这条小龙。沈老爷那时很年轻，屠了龙之后，我父亲问他要什么，沈老爷金银珠宝什么都不肯要，只说要地上掉的一片龙鳞，我父亲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没问他什么，那片龙鳞他早就捡起来装进兜里了，他如果不说，也没人会问他，藏起来就行了，为什么还要问我父亲的同意。我父亲说，如果你想要，连龙丹都可以给你，何况只是一片鳞片。沈老爷只是问肯不肯给我。我父亲说，当然可以。沈老爷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就跟我父亲告辞，我父亲很爱惜这个人才，而且当时兵荒马乱的，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闯荡。但是沈老爷离开的态度很坚决，我父亲苦留不住，只好暂留他三天，给他践行。我父亲看着沈老爷虽然年轻但终非池中之物，就给他一大笔钱财，希望这笔钱能给他打下个基础，他将来会大有作为。但是三天之后，沈老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地，没带走一分钱。”我扁了扁嘴，宋金星似乎发现了我的古怪表情，问道：“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我说：“宋爷爷真是个好人。要是我的话，我就会杀了这个人，万一这个人将来反水，帮着别人打我怎么办。”宋金星说：“你们汉人有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许我父亲希望他拿着那一大笔钱离开，被人劫财杀死。”李不一说：“宋老爷子草莽英雄，是非分明，爱惜人才，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如果将来沈老爷能成就一番事业，宋老爷子也算是慧眼识英雄的伯乐了。他是真心希望沈公子能有所作为的。”听李不一这么一分析，宋金星跟他爸真的不是一个度量。
宋金星说：“看来是我小人了。沈老爷走了之后，我父亲对身边的人总是不合心意，不是觉得这个笨手笨脚，就是觉得那个油嘴滑舌，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沈老爷在我父亲身边呆了三年，做了一年的副官，从最底层干起的，升迁的很神速，这人很有两下子，不只是说他神枪手武功好，而且这人说话办事自有一套风度，别人学不来，也比不了。人品更好，沉默寡言，认真做事。我父亲很想念沈老爷，就打听沈老爷的事，整个军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沈老爷的来历，也没有一个人跟沈老爷亲厚。我父亲就派人去询问军妓……”李不一说：“大舅这个就不要说了。”我说：“没事没事，我都成年了，有身份证了，大舅你讲吧。”宋金星询问的看了一眼李不一，不一点点头，宋金星接着讲道：“我父亲认为，男人嘛，性格孤僻点，不爱跟人打交道很正常，尤其是这种有才的人，一般都有点怪癖，但是男人的欲望总是会有的，沈老爷最开始虽然是在底层，但是他爬的很快，一年多就成了有职称的军官，这时就可以去找军妓了。”我想宋老爷子的部队真是等级森严，配备齐全，军阀跟大土匪差不多是一个东西，人多了都用军事化管理。宋金星说：“但是哪个军妓也没有接待过他。”我说：“也许她们生意太忙了，记不得了。”宋金星说道：“但是有记录，每个人也不是说你想嫖了就可以嫖，每个人每月只有几次机会，都会登记在案的。”我赞道：“哇塞，宋爷爷好先进！好有头脑。”宋金星说道：“这都是沈老爷出的主意。我父亲不甘心，问军队里其他的军官，别人也没见他去城里逛过窑子，我父亲追查不到沈公子的一点蛛丝马迹，又四处打听不到他的下落。过了好多年，心灰意冷，也许这个人就沉寂在世间娶妻生子，再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是也有很多人猜测，时代不好，也许遭了什么横祸。”我说：“沈老爷最开始是怎么出现在送爷爷的军队中的？”
宋金星说：“说来惭愧，我父亲碰到一群逃荒的难民，看那里有些青年身强体壮的，就抓了壮丁，其中就有沈老爷。”我笑道：“说不定是沈老爷故意被抓的。”宋金星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从那事之后，我父亲直到去世，再也没见过沈老爷。”我有些伤感，问道：“宋爷爷很遗憾。”宋金星道：“我父亲去世时也已经一百岁高龄了，人活到那么大岁数，什么都看的很开。屠龙之后很多年，我父亲一直不间断的打听沈老爷的消息，但是没有只言片语。这么就到了解放，全国没有战争了，老百姓都好好过日子了，我父亲就不再打听沈老爷的消息了，这时如果沈老爷还好着，也一定能过上好日子。这样又过了几年，我家遭逢大难。我父母被迫分开，我父亲为了保护我的母亲，一力承担了所有的谴责，被下放到一个很奇怪的村庄。我母亲也没能幸免，在劳教所劳教，军阀的小老婆。”我问道：“奇怪的村庄？”宋金星说：“就是那个我骗你们进的村庄。”我对着他轻轻的摇头，把这话一句带过，问道：“怎么奇怪了？”宋金星说：“那里的人昼伏夜出，我父亲经常会听到百鬼夜哭，有时候甚至能看到……刚死的人从坟墓里爬出来，半夜里窝棚的门被吹开，无论锁的多么严实都没有用。睡着觉就忽然发现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光溜溜的身体，我父亲年轻时杀人如麻，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都不怕，但他那年已经六十岁了，一把年纪扛不起折腾，儿女都不在身边，一个人住着四处漏风的窝棚，眼瞅着就不行了，他都感觉快要死了时，一觉睡着，醒来时发现枕边竟然有片龙鳞。”我问道：“沈老爷的？”宋金星说道：“是。我父亲是个挺重感情的人，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又莫名其妙的得到了故人的东西。”我问道：“莫名其妙？宋爷爷都不知道那片龙鳞是怎么出现的？”
宋金星接着说道：“我父亲醒来只是发现枕边有个这东西，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他上了年纪，睡得不熟，很容易惊醒，但是他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还以为是幻觉，但是他倒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这片龙鳞，也摸得到，我父亲纪念故人之情，就随身带着龙鳞，他把龙鳞戴在身上就再也没碰到什么怪事，那个村里的人家见到他都跟见了瘟神一样，躲得远远地。”我说：“这片龙鳞可以辟邪，沈老爷感激宋爷爷的知遇之恩，把这片龙鳞送回来，保佑宋爷爷，是吧？”宋金星说：“看来是这样的，就凭着这片龙鳞我父亲在那个诡异的村庄下放了十年，再回来时都已经七十岁了，但是身体很硬朗，没有留下一点病根，直活到一百岁，才在睡梦中安然离去。那时小九和小月亮才两岁，我母亲也上了年纪，他俩都是我带大的。”我问道：“你说小舅舅和小阿姨是龙凤胎？”宋金星说：“是啊，难道你不知道？”我说：“小舅妈没跟我说过。”哦，不对，她说过，她说看看我家那对龙凤胎，再看看二龙和小胖子，也骗人说是龙凤胎，糊弄鬼呢！原来这对龙凤胎指的是宋冥王和宋月亮。我接着问道：“谁是姐姐？谁是弟弟？”宋金星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知道？”我说：“我再问你啊！”李不一回答说：“月亮是姐姐，冥王是弟弟。”我有些顿悟了，我以前一直以为宋月亮是最小的那个孩子，排行第十一，人称小十一，小舅妈就一直管她叫小十一，连李不三李不四都叫她做小十一，现在想来，小十一指的应该是宋冥王。三哥四哥叫宋月亮做小十姨。不对啊，宋冥王不是叫小九吗，管他呢。
李不一说：“大舅您接着讲。”宋金星说道：“我父亲下葬时，那片龙鳞作为陪葬就放在我父亲的嘴里含着。那时我结婚不久，还好我老婆贤惠，我就把月亮跟小九接到我家养着，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小九四岁那年突然丢了，我们全家到处找，终于在四天后，在一个瓮里找到了小九，那个瓮是用来……养蛊的。”我吓了一跳，捂住了嘴，看着昏睡的宋冥王，他的脸上一派祥和宁静，有时还会露出微笑。李不一还是挺冷静的，问道：“大舅，你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宋金星脸上露出气愤沉痛的神色，说：“要是人就好了，那个人忍心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手。”我嗫嚅道：“也许是小舅舅贪玩，不小心自己掉进去的。”宋金星说：“绝对不是，这孩子从小就奇怪，像个小老头一样，好静不好动。而且，一个人家里如果养蛊，不论是你们汉人看来，还是我们异族看来都是很邪恶的旁门左道，尽量隐蔽，不让人知道。是我们老家的老宅里有个很深的地窖，地窖里养着各种各样的蛊毒，分门别类的放好。小九一直在我家住着，谁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老宅里，地窖的门很沉重，他一个孩子根本打不开，他连那些养毒的瓮都够不到，盖子拿不动。”我问道：“那你们怎么会去那里找到小舅舅？”宋金星说道：“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命根子。我母亲很疼爱小九，小九丢了的事，我们没有跟我母亲讲过，就是兄弟姐妹们到处找，小九失踪四天后，正好是一种蛊毒喂药的时间，那些蛊毒都是我母亲养的，她清楚知道何时要往瓮里加何种药材。那天她打开培养血蚊的瓮，血蚊是一种蚊子的异种。发现小九躺在瓮里，血都要被蚊子吸干了。我母亲说她那些天去地窖里给蛊虫喂药，总能听见小孩子的哭声，但是没有介意，毕竟很多蛊虫的叫声跟小孩挺像的，我们要是没有瞒着她，小九就不会遭这么大的罪了。那个瓮里满满的都是血蚊，不给它们食物，让他们互相吞食，那些蚊子跟普通的蚊子不一样，不但形体巨大，速度更快，而且生有甲克很难拍死。我们赶紧想办法救活小九，也在七嘴八舌的猜测是谁下这么狠的手报复我们，我老婆甚至认为是我们家世代养蛊遭的天谴，还要一把火烧了地窖里所有的蛊虫，我老婆是把小九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心疼的要命。但是我母亲让我们想办法治好小九，别在追究凶手的事，说这是个我们惹不起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