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地狱便是天堂，天堂亦是地狱。
雨丝依旧，火光映出人影。
只见人影柺出小巷，向着远处行去。
不撑伞，不避雨。
……
明月楼灯火通明，密闭的地下室内扔进一具躯体，金三重重的砸落进去，他随即再度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他的人看上去十分狼狈。
贾灵道：“小姐有吩咐，这个人不能让他活着，却也不能让他痛快死去。”
“是。”左右两边的妇人恭敬行礼，随即便关上了石门，却将自己也留在室内。
下一瞬，室内便响起痛呼惨豪之声，那呼声被厚实的墙壁隔去，外界难以听清。或者说能够到达外界的声音很小，寻常人很难辨别是不是雨水拍打叶片从而产生的声音。
芳盈独自一人跪坐在殿堂之内，今日的明月楼已今非昔比，然她却依旧觉得冷清，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冷清。
她感到有些孤寂，这种孤寂来源于心，无人能帮她敛去，起码现在不能。
雨越下越密集，她听着窗外的雨声，看着殿堂正中的碑文，回忆过往种种，眼中溢出泪水。
酸涩的记忆，苦涩的泪水。
她想起碑文之上的那个人，那是她至亲之人，亦是她最心疼之人。
那人早已死去，七年之前，因为早产而死去。
她心疼那人不应该爱上一个浪人，更不应该因为父母之命而糟践自己，时至今日，也不知她有没有感到过后悔。
她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糟糕的事情。
缓缓站起，她将手中长剑递了过去。
如今青鸾复归，人却已不再复回。
这是一件及其悲痛的事情，已不知带走了她多少泪水。
她先是上了注香，随即又叹息一声，道：“青鸾剑我拿回来了。那是母亲的剑，是原本就属于我们芳家的剑，我带回来了，你看到了吗，你还能看到吗？”
能看到么？不，那个可悲的女人永远也无法再看到了。
逝去之人又怎么可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景呢？
芳盈本不信天，也不信命，更不信神，然她此刻却期盼着天上有神，期盼着地底有魂。她希望那人若在天有灵，能再看看自己。
陪自己说说话，哪怕是再狠狠地骂自己一顿也成。
曾经她所惧怕的东西，如今却成为了至高无上的憧憬。
“他呢？你可有他的消息？”她仿佛听到有人再问，那是那个人的声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话音已不再变得严厉。
芳盈听着那道声音，眉眼微凛，忽而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是他们害死了你，是他让你凄凉而又孤独的死去，你还想着他做甚？”
冷风起，窗外的雨丝飘摇不定。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待情绪安定了些许，她这才冷笑嘲讽道：“我并没有那个死人的消息，不过却听说他被另外一个女人挖掉了眼睛，如今生死不定。”
那个声音不语。
“虽算不上熟人，然那也是一个你见过的女人。她叫阿狸，曾经江湖传言语能杀人，眼亦能杀人的阿狸。”
那个声音不再言语。
事实上此间只有她的笑声，只是她自己一人在自言自语。
“你问我为什么而笑？我在笑他，也在笑你。”
“我凭什么不能笑他，又为什么不能笑你？”
笑声骤顿，眼角的泪珠再滴，她看向那碑文的目光忽然之间又变得温柔无比。
“你知道吗？我想你了，是真的……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