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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九六、事故与尸骨

七月中元,桓康王要携子孙叩拜祖宗,今年孟窅作为靖王平妻亦在其列。内务府前一个月已派人来为她量身,因为她月份渐重,绣娘们揣度着放宽裁量,又把胁下改成系结式样,好方便她当天调节尺寸。

李岑安既然痊愈,这次也不能缺席。崇仪在安和堂换上吉服,等女眷从二门上过来一起出发。

孟窅与李王妃在贯虹桥下相遇,一刻不早一刻不晚。方槐安早就交代徐图留心,早上起就安排人在东苑外留心颐沁堂的动静,侍候盥洗的丫头刚退出来,就有人来报信。

方槐安掐算着时辰,回屋里请孟窅启程。这是一门学问。孟窅如今是平妻,不能落后于李王妃。可也不能抢先于东边,被人说她跋扈。

一行人迎面遇上,李岑安和孟窅便都弃了软轿。李岑安率先走上来,体贴地虚扶一把。

“妹妹身子重,何苦出来走一趟。”李岑安叹了口气,视线落在孟窅隆起的肚子上,眼底的阴影更深了。前两回王爷都以她的肚子为借口,向桓康王与淑妃讨恩典,便是除夕大宴都没劳动她的时候。这回怎么不心疼了?

“多谢王妃姐姐关心。”孟窅揖手让了一礼,请李王妃先行。“我如今都好,也有日子没有给姑母请安了。”

李岑安姑且听之,低头自嘲一笑。

花萝跟在王妃身后,垂眸冷讽。亲姑侄自然是亲近的。而王爷也不是不心疼,只是存心要给孟窅做脸,好叫祖宗们都瞧见他的新王妃。至于李王妃的脸面,王爷何曾在意过……

孟窅捧着肚子,吉服繁复贵重的行头压得她有些虚喘,好在李王妃病体羸弱,也走不快。两人并肩下了贯虹桥,不一会儿便走到垂花门下。

李王妃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雕梁焕彩,提步又止,偏头过来牵起孟窅的手。

“来,你我姐妹一起。”

“王妃姐姐先行。”王府的开门大气,便是五六个人并排也能一起走过去。平常,女眷的软轿也能从这里过。可二门上门槛不低,跨过去的时候左右得有人扶一把。尤其孟窅大腹便便,她也不敢不叫人扶着。

李岑安坚持地拉着孟窅的手。“你我姐妹不分先后,一起吧。”

孟窅让过一回,见李王妃坚持,便没有再推诿。她虽是平妻,可王妃先她进门,走在前头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她听崇仪提起过,王妃在细枝末节上常有执着之处,恐怕这会儿又纠结起来了。想着在前面等她们的崇仪,孟窅依着李王妃的提议点了点头。

朱门大敞,花萝上前来扶在王妃左侧,眼梢瞟了眼华服加身的孟窅。

孟窅一手托着肚子,一手虚扶着王妃右肘,迈腿跨过门槛就是五阶的青石台基。然后,就在众人各就其位,准备出门时,骇人的一幕映入每个人放大的眼瞳中。

孟窅只见王妃头上赤金五凤挂珠钗上鸽血红宝嵌的凤眼直逼进她眼里来。她慌忙挺起腰,为避开刺目的光华往后仰,这时候身边的李王妃尖叫一声,紧接着就往前栽下去。

孟窅见状顾不上什么,一把探出手抓住她一节衣袖。可她本就没站稳脚跟,被李王妃的冲势一带,也跟着往前扑去。

后面齐姜等人正脚跟稳扎准备托住她仰倒的身子,不妨她却往门外摔去。一时梦溪云溪姐妹抢着去救王妃,一溜儿的奴才扎堆往门框里挤。可大家只有眼睁睁看着花萝抱着王妃摔在地上,荣王妃紧跟着扑在台阶上。

在场长眼睛的都吓得不清,霎时胡乱喊叫起来。

“王妃!”

“荣王妃!”

“主子!”垂花门上又是一阵骚乱,抢门的挤人的,东西两苑的奴才谁也不让着谁,争先恐后地往各自的主子所在的方向赶。

宜雨晴雨从人堆狼狈地爬出来,连滚带爬地扑倒孟窅摔倒的地方。齐姜被人推到在垂花门里侧,向来一丝不乱的鬓发散落开,一只鞋子都不知被踩哪儿去了。

“快去禀告王爷!”徐图摔在门槛上,肚子就砸在高高的木槛上。他扒着门槛高声大喊,冷汗如雨下,好半天才攒着力气把压在他背上唉唉叫的仆妇推开。

“去圭章阁抬贵妃榻来!再去请钱先生!”齐姜咬牙站起来,迅速指挥起西苑的人来。孟窅摔下去后便没了动静,连痛呼都没有,大抵是已经晕过去了。她怀着孩子从台阶上扑下去,齐姜怎么想都觉得大事不妙。椒兰苑离得远,圭章阁里主子坐月子时的铺陈还在,里头一张春藤贵妃椅就近借来一用正好。

两个人喊出话来,台阶下乱成一团的仆婢们一瞬冻结起来了,俄而各自自发领了差事冲出去。

“齐姑姑!主子在流血!”晴雨作为离开孟窅最近的人,和宜雨不分先后赶到孟窅身边。孟窅抱着肚子侧躺在石板地上,应该是下坠的时候,她下意识护着肚子。吉服早就不像样了,香包穗子断了,玉环也砸碎了。她们谁也不敢搬动孟窅,怕弄疼了她。晴雨的目光不停在孟窅周身来回搜索,很快就发现吉服下晕出刺目的血迹来。

崇仪很快赶过来,他的身后跟着抬贵妃榻的四个小太监。众人只见靖王从游廊上大步跑上前,衣袍翻飞起来像是雄鹰拍打着翅膀。他笔直地朝向荣王妃的方位奔过去,仿佛他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荣王妃。

靖王的到来使得混乱的场面飞快得到控制。他将孟窅抱起来放在贵妃榻上,当机立断仍旧把人抬回最近的圭章阁。

李岑安被梦溪扶起来,趔趄着站稳脚跟,就看见靖王守亦步亦趋在榻边,跟着离开的身影。她想追上去,可脚踝上疼得像刀割一样。

“娘娘!”梦溪钻到她胳膊下,用肩膀扛住李岑安下滑的身子。

李岑安抽着气发抖,着急地紧咬牙关。“快跟上去!我不放心孟妹妹!”

靖王府上下缺席中元家祭,张懂和方槐安进宫去回话了。圭章阁外,有名分的都守在游廊里,低着头不敢交头接耳。

敞亮的明堂里,李王妃跪在崇仪下首的地上泣不成声。她声嘶力竭地捶着自己的心口,一劲儿直说自己该死。

“当时跨过门槛……不知绊着什么……我拉着花萝,只想着不能连累妹妹。我不过是朝不保夕的人,死了也干脆。若连累妹妹腹中的孩儿,我……我宁愿拿命来换。”

崇仪阴沉的目光从泣不成声的李王妃身上移开,刀一样刺向她身后跪着的花萝。当时在场的奴才一个不少都在,在两位王妃身边的人更被高斌拉出来,就贵在堂下。

花萝转动脖颈,抬起沉重的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李王妃。从她的位置,能看见李王妃半张侧颜,那上面泪痕交错。

“奴婢没有!奴婢冤枉!”花萝是吓傻了,只反复说这一句。

崇仪看着花萝,像看着个死人,阴沉晦暗的眼底乌云滚滚。

李岑安还在哭,边哭边喘,似乎牵动了旧疾,好几次咳得喘不上气来。

花萝就听见李岑安断断续续地哭诉,每一句都是催命的符咒,每一句都是剐在她血肉上的钢刀。她不确定李王妃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责怪她的失职,或者还要将谋害靖王子嗣的罪名安架在她的身上?!

“我子女缘分薄,原想着妹妹这回再添一个儿子最好,若是个小郡主,或能寄在我屋里……也叫我多个盼头……”

她确实向靖王提起过****的事,崇仪当时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她总还抱着一丝念想。

齐姜、梦溪、秦镜、徐图依次回忆当时的情景,东西苑两拨人的叙述没有矛盾,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位王妃身上,谁也说不清花萝有过什么动作。只有一桩确确实实的是,花萝是站得离王妃最近的,与荣王妃一起跨过门槛。

李岑安凄厉地喊起来,颤抖的手指着跪伏在地的花萝。

“花萝,花大姑娘,当时你便是推开我,护住荣妹妹,我岂会怨你?孟妹妹怀着孩子,护好王爷的子嗣,你就是王府的功臣!”她痛彻心扉地哭喊,捶着心口好让自己完完整整地把话说出来。

林嬷嬷心疼地扶着她,事故发生时,她留在颐沁堂没有跟来。赶来的时候,李王妃和一屋子奴才一起跪在地上。林嬷嬷心疼,她看见李王妃沾着血迹的袖口,吉服的绣样因为摔倒时沾了灰,好几处的绣线都磨坏了。堂堂主母和下人一处受罚,日后还如何立威?

此时此刻,没有林嬷嬷开口的余地。花萝听了李王妃的指责,高声为自己辩白:

“我、我扶着王妃。我当时扶着王妃呐!”她瞧不起孟窅,可也绝不敢危害三爷的子嗣。事出突然,她甚至没来得及抓住李王妃,哪里能分出心去关照孟窅。对!她和孟窅之间隔着一个李王妃,总不能让她把李王妃推开?

崇仪听她砌词狡辩,立时想起四月里,她和童晏华在贯虹桥上搬弄是非。那时候,她正是提起玉雪,话里直接讥讽孟窅的身份,即便有桓康王恩旨,也算不得正经王妃。

“她算得哪门子姑娘!打!拖出去打!打死才算!”崇仪扬手把手边的香炉砸下去,高声怒喝。话音方落,四个身形高大的随从走出来,不顾花萝高喊冤枉,直接捂住嘴架出去。

李岑安的哭声瞬间噎住了,她眯着酸涩的泪眼朦胧地看向靖王,下一刻不寒而栗。靖王看着花萝的眼神像看着一件死物……

李王妃的哭声、花萝的喊冤戛然而止,明堂上静悄悄的,里屋的声响凸显出来。

“快!快切参片来!荣王妃不好了!”

孟窅自摔下台阶就厥过去了,被抬回来的时候,吉服上染了血。钱益很快赶过来,为她行针止血,徐燕一头栽进帐子里贴身服侍孟窅。

屋里头徐燕大喊起来,崇仪腾地站起来就想往里冲,被高斌死死地抱着腿。

“三爷,我的爷!您不能进!不说血房晦气,您这么冲将进去,里头人一惊一吓,手里没个准头,荣王妃可怎么好?!”高斌痛心疾首。荣王妃流了许多血,即便他是个没根的阉人也知道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三爷的孩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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