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相信一个能把亲生父亲饿死只为换取那为数不多的丧葬费的人的忏悔吗？
反正庄自强是肯定不会相信的，可他观察到父亲的神色在松动。
父亲和小叔是亲兄弟，看到小叔在他面前“幡然悔悟”，父亲的心肠硬不起来了。
这个小叔早不忏悔，晚不忏悔，偏偏在母亲说完自己年薪百万之后痛哭流涕的忏悔，庄自强不惮于以最坏的心理来揣测他。
八成是见通过饿死爷爷要丧葬费这事行不通了, 打算在自己这个飞黄腾达的“大侄女”身上咬下一块肉。
“爸，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爷爷的情况，我看还是先把爷爷送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庄自强提醒父亲，他这才恍然，“对对，我差点忘了正事。”
“大哥……那啥，也用不着上医院……”
小叔拦阻, 他心里明镜似的, 爷爷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 就是被他们家给饿的。
如果弄到医院去，又是一笔大的开销。
父亲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生硬的说道：“放心，这个钱我来出。”
小叔讪讪，没有理由再阻拦。
庄自强叫了一辆救护车，他和父亲、小叔把爷爷送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身体确实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营养不良。
换句话说，就是饿的。
父亲的目光看向小叔充满了怒火，“禽兽不如的东西！”
“大哥，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不是人……”
小叔低三下四的忏悔着, 仿佛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在医院折腾到下午, 母亲、小婶来到了医院, 小婶还给几人买了吃的。
“折腾了一天, 还没吃饭呢吧？漫妮, 来跟你爸一起吃饭。”小婶热情的说道。
“是啊，大哥、漫妮，你们吃一口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们一家三口进门刚见面的时候，也没见这夫妻俩这么热情。
但这几个小时小叔的服软和忏悔，已经让父亲心中有些松动，他坐了下来准备吃饭。
庄自强没动，他说道：“爸，既然检查完了，爷爷也没什么事，我看我们就先走吧。”
父亲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他瞪了庄自强一眼，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晓事了？
“要走你走，我得留下来照顾你爷爷。”
“你留下来有什么用，爷爷养老有我小叔他们俩呢。”
“他们？”父亲睥睨一眼，似乎明白了女儿的用意，“指望他们，你爷爷得饿死。”
“那你想怎么样？”
父亲故作思虑，片刻后，带着顾虑说道：“实在不行就把你爷爷接到衢州去养老吧！”
“不行！”父亲的话刚说完，小婶便断然否定。
父亲看向小婶，可能是发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冷硬，小婶脸上挤出笑容，“大哥，爸年纪这么大了，身体也不好，可经不起折腾啊！”
“是啊，大哥。我们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给爸养老。”小叔也跟着说道。
“爸在你们这养老的结果我也看到了，把他交给你们俩我实在不放心。你们可以放心，爸到我那里，赡养费用不用你们掏了。”
父亲做出了让步，宁愿独自承担爷爷的赡养费用，也不想再让小叔夫妻俩给他养老。
“大哥，你把爸接走，街里街坊的得怎么看我们家啊！”小叔开始拿人情来套父亲。
父亲冷哼一声，“你们还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们？”
“大哥，我们真知道错了……”小叔和小婶苦苦哀求。
庄自强欣赏着这夫妻俩拙劣的表演。
父亲每个月5600块，工资的一半就是2800块，都要打给小叔一家作为爷爷的赡养费。
而按照小叔一家“赡养”爷爷的方式来推算，他们每个月花在爷爷身上的钱绝不会超过200块，父亲每个月打来的这笔钱，几乎是分毫不差的都进了他们夫妻俩的兜。
二十年如一日，这笔钱即便是对很多白领阶层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更何况是对在宿迁农村这个相对落后的地方。
一旦父亲把爷爷接走，就意味着小叔一家立刻就失去了这么一个稳定且丰厚的财源，他们怎么能不急？
“都别说了，我心意已决。”父亲挥手打断了小叔夫妻的表演，他满脸痛心之色。
“老二，这么多年我一半工资都寄给你，少说也有五六十万了，这钱最主要是给爸养老的。你们照顾他老人家辛苦，这我也知道，所以你能挪用一些我也认可。
可是你们现在做的太过分了，不说爸住的那个环境，我就问你一句，给爸吃口饱饭能花你们多少钱？
还是你们就认定了，我给爸的养老钱就只能任由你们随便花，一分也不想用在爸的身上？
这可是爸！是你亲爹！你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吗？”
父亲痛心疾首的怒斥着，小叔的脸色灰败，心虚的头都不敢抬。
“大哥，你不能这么说，照顾老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们夫妻俩不仅要花钱，还得照顾爸。你每年除了汇点钱，什么也不管，隔几年才回老家一次，事情都落到了我们俩的头上，那么多事你根本不知道。”
小婶见小叔沉默不语，忍不住狡辩道。
父亲怒极而笑，“好！好！好！这还都是我的错了？正好，以后我也不麻烦你们了。爸我这次回来必须接走，以后他的养老也不需要你们管，我们也不用再有什么联系。”
父亲就差把“断绝关系”这几个字直接说出了口，小叔闻言立刻慌了，“大哥，你别听着婆娘瞎嚼舌根子。咱们是亲兄弟，爸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改，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爸，你可千万别说。”
“不用再说了。老二，爸我必须接走。我知道你们家小子还得结婚盖房子，养老钱不用你们出了，这是我最后的让步。”父亲决绝的说道。
话说到这个地步，父亲的态度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小叔也不再哀求，医院的走廊上气氛沉默压抑。
见大家都不说话，小婶此时开口道：“大哥，爸这么多年都是我们家在照顾，不光是花钱，还劳心劳力。现在你说接走就接走，那不行。”
庄自强饶有兴致的看向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这算什么？
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