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瞬间安静了。
“宝贝儿,你知道你自己怀孕了吗?”彤彤忧心忡忡的问我。
“知道。”我死气沉沉的答。
“什么时候?”
“前天。”
“那你哭的这昏天暗地的是为毛?他不想要?”
“不是”。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啊?”她跪在副驾驶上回头问我。
“我不想要。”我看了一眼左大右的后脑勺,“先别问了,回去说吧。”
晚上跟彤彤挤在一张床上,看着窗外皎洁的弯月,辗转反侧睡不着,我问她:“待在你爱的人身边,和留在他的心里,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留在他心里啊。”
“为什么?”
“待在一起之后想看两厌,留在他心里,甚是怀念。”
“昂,我也这么想的。”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用被子裹住自己:“等等,等等。我刚才没睡醒啊,你这非常时期,问的问题都是有目的的,我必须慎重分析一下再重新选。”
其实,我也矛盾万分的为自己做了一道选择题。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意中的选择都是暗藏玄机的。
这种时候总得写点什么吧,我从九日的福建老家回来以后就养成写日记的习惯了,写在我的博客上,我只是想我们彼此相爱的季节里,有些温暖我们彼此分享就够了。
这个承载我这么久感情的博客,我本以为我会一直记录下去,直到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再一起回到那个依山傍水的村落,可是现在我打算变成我一个人的回忆了。
瞬息万变啊。
我以前在博客里对九日说了很多话。
“我承认我第一眼喜欢的是你的外表,但是我更爱你深藏海底正义纯良的内心。”
那是去年九日去韩国修复额头上的伤疤,骗我说手术失败,我跟他说的。
“我希望我每次见到你都是不皱眉头,低眉浅笑的样子,因为只有那个时候你的内心才是真正快乐的。”
我生日那天,九日把新车钥匙递到我手上,他问我许了什么愿,我这样告诉他。
你让我等你娶我。我特别煽情的说:“九日,守护我们的爱情,就像呵护一朵花开,所有的等待,都饱含温暖。”
今天是9月30日,距离我们的婚礼还有7天。我却不得不在这里以这样一种自言自语的方式跟你告别了。
“我现在心乱如麻,对你,对郝菲都是最凌乱的一种感情。我什么都不能带给你,但是她说,她可以。我自卑的小心思又上来了,于是我说服自己退让了。”
“我不愿意相信我们有这样的这一天,因为这一天我将失去你,但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我的键盘已经湿的不成样子了,眼前模糊一片,怎么擦都雾蒙蒙的。
“我希望你忘了我,然后跟你曾经暗恋的女神好好生活,尽管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我假装劝自己她都是为了得到你才让魔鬼迷了眼睛。”
“我希望多少年以后,你都会记得那个甜蜜,喜悦,幸福,以及各种情绪交织的日子,有我陪着你的日子。”
“拥抱再紧,也总要松开。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爱是叫作放手。”
“请不要找我,我知道你一定找到,但是那样就违背我的意愿,我好不容易才做的决定。”
如果可以,请把我留在记忆里,留在一年前福建老家里,留在最初美好的时光里……
我后来其实做了很多假设,那些假设哪一条都比我实际选择的路好走,都不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或者说万劫不复的深渊。
假设一:我跟郝菲鱼死网破了,我们互相揭穿了对方,然后九日作出了他的选择,选择郝菲以及她身后的利益价值,或者坚持选择我,然后郝菲撤资,公司再次陷入困境……
假设二:我不动声色的跟九日结婚了。郝菲如她所说,跟九日眉来眼去,暧昧不已。可能九日不这么觉得,他最大的优点就是重情义,否则我不会爱上他。在郝菲面前,他最大的缺点应该是重情义,要不然他含情脉脉的看一眼郝菲,我都会醋意十足呢。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假设。
我回老家了。我本以为我逃离了北京,就远离了梦魇。
走之前,我抱着彤彤的脖子说:“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相见了。这几年跟做梦一样,我以前特别自私老怕你嫁给杨得,然后把我一个人扔下,冷冷清清的,没想到是我把你撇下先走了。”
“呸,呸,说什么呢,什么叫把我撇下先走了,搞的跟生死离别一样。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孩子怎么办?”
“我还没有想好,脑子乱的像浆糊。”我呆呆的看着窗外,沈蔷薇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不要轻举妄动,毕竟是一条生命,不行你就生下来咱俩一起养。”
“你以为是只猫啊狗啊的,生下来容易,养就难了。对了,不能让九日知道我怀孕的事情,至于为什么逃婚以及对他不辞而别理由你自己想吧,多看看逃婚的电视剧,选个听起来合适的理由哈。”
彤彤接下了这个难题。
在火车站等车的时候,我给邵嘉瑞打了一个电话。
“你丫最近有女朋友了,都得求着你给我发笑话了哈。”
“是你不需要了。之前,我只是担心你孤独寂寞。现在你身边都有人了,我们终于还是错过了彼此的人生风景。”
“你女朋友是文艺青年吧,你丫都变文艺多了,你有那么美好的前途,又是本地的,又有喜欢的女子在身边,我羡慕你。”
“别这么说。我也羡慕你有一颗坚强善良的心。”
我意味深长的说:“好好的,骚年,既然爱,就深爱,好好对人家姑娘,别辜负了。”
“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发生什么了吗?”
“没事,再见。”我微笑着挂了电话。
火车渐行渐远,驶离北京的时候我脑子里特别逗比的都是灰太狼的台词: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死彤彤又把难题又推给我了。
因为我刚在火车上安顿好就接到了九日的电话。
他慢急切的地问:“你在哪里?好吵,彤彤说你回家准备嫁妆?要什么嫁妆,安心嫁了就行了,你不觉得我已经占便宜了么。”
我咬着手指,疼到麻木:“为什么这么说?我哪里好?”
“你哪里都好,贤惠懂事,敢爱敢恨,什么都考虑周到,在我心里就是我想要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陪你到老,但是每一个清晨醒来看你在我怀里都是幸福的,感恩的。你这么勇敢,愿意嫁给我,会不会后悔?”
“我已经后悔了……”
“后悔还来得及。”他开玩笑的说。
“我说的是真的,我不能嫁给你了,我承受不起,请原谅我。”我把头埋在卧铺的被子里,泣不成声。
“不是愚人节吧?”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我反悔了,你恨我吧。”
“是因为郝菲吗?她跟你说什么了吗?告诉我!”
我抹了一把眼泪,从卧铺上坐起来,绝望的闭上眼睛,把心一横:“不关她的事情,我妈说,我不能嫁给一个随时看不到明天的人,因为我没有那么傻,这么说够清楚吧。”
没等他作任何反应,我已经把电话挂了,关机。
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真正可以对我的伤痛感同身受。万箭穿心,痛不欲生,也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也许会同情,也许会感叹,但永远不会清楚我的伤口究竟疼到何种境地。
天黑到家,我们家的大门是紧闭的,我使劲敲门都没人开,打了沈大鹏电话才磨蹭着下楼来。进到屋子我就发现我们家人看见我的表情很诡异,都端坐在客厅里,笼罩在乌云密布的气氛里。没有任何人有热烈欢迎我的意思,包含新过门几个月的嫂子。也不怪他们,我都是大龄未嫁的小姑子了,突然大包小包的回家了,肯定是啃老的节奏,要赖在家里,这着实不好。
我妈又苍老了一些,看起来脸有点虚肿,难道是婆媳不和?
长途奔波确实挺累的,晚餐我吃的很少,暗暗观察每个人的表情,也没琢磨个所以然来。我把沈鹏堵在厨房。
“怎么回事?是不是妈跟你媳妇合不来,你娶了媳妇忘了娘吧?”
“不是,她们很好。是你不爱听的那个人。”
肯定是关于沈大河的事儿,以前沈鹏一打电话跟我说沈大河的事儿,我都打断他,久而久之他就知道这个人是我不爱听的了。
今天情况好像不一样,要不然全家也不至于坐一起跟开追悼会的似的。
”说吧,什么事儿?他要跟妈离婚了?还是又要生儿子了?”
“都不是,他的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了,6死13伤,他进去了,被拘留了。”
我的第一反应没有一点幸灾乐祸,我的五脏六腑啊都在拧巴,疼的直不起腰来。我顺着灶台坐在地上,看着煤炉上的火舌舔着铁锅底,发出“滋滋”的声音。
“什么时候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