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二的时候，他来北京看过我和我哥，我以告他重婚罪要挟他，要了一笔我和我妈该得的钱，不多，给我妈养老算是够了。
我哥大学毕业后，本来可以考研，但是他没有，考了我们县政府的小公务员，一辈子守在离我妈最近的地方。
而我妈最期待我能在学校教书，结果我却离她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流浪。
啰里八嗦这么一堆，交代完家里的背景，心里很酸楚，我已经很含蓄了，我爸的不耻行为只能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段写的很虐心，我自己都泪眼模糊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我家这点破事儿其实只是农村留守儿童家里常有的事儿，一个缩影而已，只要更荒唐没有最荒唐。呵呵，苦笑一下。
这么些年，我以为我妈应该放下了，或者习以为常了，现在想来，一定没有，要不然为什么又喝药了呢。
对，之前喝过一次。全村都知道沈大河在外面有女人了，就是没人告诉我妈，最后是我快嘴的二婶看不下去，跟我妈说完，她确认是真事儿以后，默默的回屋灌了小半瓶农药，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头吐白沫了，估计是假货，反正洗胃以后就没事了。所以我忧心忡忡，归心似箭。
下了火车我特意吃了一碗胡辣汤，一碗热干面，半斤炸萝卜丸子。老家的味道真特么的好吃。在北京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到的美味，这就是乡愁吧。
吃饱喝足，打了一张黑车回村里，树叶都已经落了，树丫子光秃秃的，恍然觉得陌生，路都给指挥错了多绕了很多路，把黑车司机气坏了。司机还笑我是不是多少年没有回了。村里很冷清，二百多人的村，平日里只有三十来个老人聚在一起晒太阳，发呆。我随便叫了几声大爷大娘就拖着箱子拐进弄堂回家了。
到家见我妈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她老了，四十九岁的年纪，你说五十九岁也有人相信。家里的猪已经杀了，屋檐下的铁丝挂满了肉还有猪的各种内脏。我妈说已经撒上盐巴和辣椒了，再风干个半个月就成腊肉了。这些是特意留出来过完年带给我姨夫家的餐馆用的。
冰箱里还有很多新鲜肉，要等再过一个星期，我爷爷七十大寿请客用的。
这么大的日子我居然都不知道。大伯二伯都在我爸的矿上打工，这几天要回来了。婶子们显得特别开心，还穿上了过年的新衣服，一年没见自家男人了，都表现的蠢蠢欲动，眉飞色舞的。
只有我妈始终安静的表情，我不知道她心里是否有期待。我不敢问，怕触动伤心的魂。
家里的太阳能坏了，不出热水。晚上我哥骑车带我去镇上澡堂子洗澡。小北风飕飕的，回家的路上，我哥把大衣披在我身上，上坡我也懒的下来，他把屁股抬起来卖力的蹬着自行车。
我说：“哥，加油哎。嘿嘿黝嘿！”
我哥气喘吁吁地说：“哎！长时间不锻炼，上坡都费劲了，洗澡的时候我踅摸了一圈儿，就数我的啤酒肚最大了。”
我打趣的回了一句：“注意形象哦，我还没得嫂子呢，哎，你到底谈对象没有。”
“没呢，咱家这情况，加上我工作也不理想，没文化的我看不上，有姿色的看不上咱家条件，就这么耽搁了，我现在在网上写小说呢，连载，也没那谈恋爱心思。还是先解决你的问题，让咱妈也高兴高兴。”
“你真有闲心，还写小说呀，解决我？还是算了。我也八字没一撇呢。得，咱俩一对儿老大难。”我吸溜着冻的快没知觉的鼻子。
坡太长了，哥终于蹬不动了，下来推着车走。他特别八卦的说：“我给你参考参考，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上大学几年一个没谈，我都觉得惊讶。”
“这有啥惊讶的，我情窦初开的晚呗。”
“到底有没有啊？过完年你二十五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都生两个娃娃了。”
“我跟你说，不许告诉妈，不许笑话我。”
“好，快说，真墨迹。”
“我身边有俩人。简称A和B吧。A喜欢我，我喜欢B。A以前当过兵，短暂的交往过，后来退伍回老家了，就分手了。现在又回来重新追求我，脾气挺好，适合当家庭妇男，屌丝一枚。B嘛……”
“我先问问，这AB都是男的女的？”
“啊，啊，啊。你这不废话嘛，肯定是男的。我没特殊癖好啊。”
“那不一定，现在这社会乱套了，我自然得打听清楚，嘎嘎。噢，你说到B呢，继续。”
“你保证不告诉妈，不然她得打死我啊。”
“保证不告诉，我对月亮发誓。”
“好。我相信你。隆重介绍一下B，他是高帅富。跟人合伙开公司的。住别墅，关键是长的是我喜欢的那一款。可惜我只能随便暗恋，随便喜欢一下，并没有结果的说。”
“哎呦，你小样真是一鸣惊人，打算雷死谁，审美真是贴合当下，什么都兼顾了，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节奏。”
“我咋这不爱听你说话。我就是随便喜欢一下怎么了。”
“你也考虑个门当户对啊，再说这么优秀的男人应该比你大吧，或者比我都大吧。”
“过完年三十三，关键是他结婚了。还有一个孩子，不过据说啊，不是他亲生的。”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狐狸精这事儿咱不能干，你也知道的，小三其实也不好当。他还有个熊孩子。你看看妈就知道了，这么多年过的多痛苦。就是因为被搅屎棍搅和了。你知道我在我爸那里的时候，一直刁难那狐狸精。天天给她脸色看，就算将来转正，她也成黄脸婆了。”
“嗯，所言极是，我没那么想，我回家过年的时候就已经跟他失联了。不过，有段时间我喜欢他喜欢的要命，会想到莫名的哭泣。还好，后来通过内心折磨，闺蜜开解，同事排斥，基本快淡忘了，也许我喜欢那种感觉，将来放心里留个纪念，时不时回味一下，也好。”
“嗯。蔷薇，听哥的，咱不能做那没道德的事儿。”他回头看着我，推了一下眼镜架。
“知道了，哥，好好骑你的车吧。管好自己，争取今年嫂子娶进门，来年生个大胖小子这样也好有人陪妈做个伴。”
那晚的月亮真亮啊，跟哥聊完天，心里也很敞亮。
沈大河居然回来了。
看着他雄赳赳把车嘎吱停在家门口，长久以来让我心灵感到蒙羞的人我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憎恨。
在我爷爷七十大寿的前一天。他开了一张白色保时捷来村里，很多邻居根本不认得这个牌子。但是都知道很贵。跑了长途都脏了，但是仍然掩饰不住的霸气。那牛逼哄哄的劲儿，跟常胜将军凯旋归来一样。
人家散烟都是一根一根的，他老人家是一盒一盒的。皮夹克好多口袋啊，里面跟变魔术一样装了好多盒，散完一圈，去车后备箱再拿。
不装逼能死啊。
一盒烟都快够我妈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唾弃他。除了我。不屑一顾的样子，很屌。人家都说站的越高摔的越狠，后来果然应验了，这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我爷爷的寿辰办的非常风光，在镇上万宝酒店。在外务工的很多年轻人都回村了，难得一聚，所以很热闹。好多送礼的邻居，都是想巴结沈大河的，想过完年去他矿上打工能当个小队长啥的。还有很多乡上的干部都赏脸来喝酒，沈大河风光无限的，像见过大世面的人一样侃侃而谈。我缩在角落冷漠的看着这些不同面具下的人脸。
爷爷也咧着没牙的嘴笑着，一年在村里见到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今天来的多，因为他有个出息的小儿子，所以这些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沈大河说今年在家过年。我心里还一丝窃喜，是不是厌倦了狐狸精，正式回归家庭了吗。我不敢当我妈的面跟他吵架，但我也绝不正眼看他。
他在家还耍大爷的劲儿，对我妈呼风唤雨的，我妈居然一句没反抗，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也没敢细问为毛喝农药的事儿。
总之，表面看来这是一个完整的家庭，过的一个还算团结祥和的新年。
大年初一发生了一件让我极其不爽的事儿。
上午邻里亲戚拜完年，下午很多男的聚在我家二楼客厅炸金花。我在一楼厨房烧好水提着暖瓶上楼泡了几杯茶，顺手把沙发上沈大河正在充电的手机拿下楼。
快五十岁的老头还玩儿微信。微信用的名字就是真名：沈大河。
微信窗口还是打开的，跟村里柱子叔的聊天记录。
沈大河：你上次说发美女来看看的。
柱子：肯定没你那个好看。
沈大河：狗日的，快，有图有真相。
柱子发来两张照片。
我一看居然还不是一个人，两个女人一胖一瘦，一黑一白，都描眉画眼的。看着都像站街的货色。（未完待续）